【凉拓】STAY

　　雨自傍晚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从浴室出来的藤原拓海一边甩着半干的头发，一边看到正坐在窗檐下翻阅杂志的高桥凉介。半开的窗外，夜幕广袤幽静，那清新的水汽仿佛润湿了他的五官，像一滴水在纸上轻柔地晕开色泽浓郁的墨。

　　藤原拓海坐到他身旁，却只是在盯着那杯已经冷透的茶发呆，琥珀般剔透的茶水里还有茶叶在静静地漂浮着。

　　宁静就在这样的享受中被拉长，似乎过了许久，高桥凉介才合上杂志，转过头看他，微笑道：“一会儿就去睡吧，明天就要回群马了。”

　　藤原拓海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旅行，回到群马不久，藤原拓海就要正式投入职业车队的训练与学习中，更不用说身负家族责任与期待的高桥凉介了。

　　没有多想，藤原拓海紧跟着高桥凉介站起身来，走上前，叫住正要转身的对方：“凉介……”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个亲密的称呼，默默地把过去那个敬语给咽了回去。

　　高桥凉介先是疑惑地看向他，但在看清藤原拓海眼里的不安、紧张、期待，以及更多的坚定时，他明白了过来。他靠近藤原拓海，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鬓发，呼吸都因此沾上洗发露清爽干净的气息：“我说过……”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藤原拓海已伸手抱住了自己，力道并不大，但所蕴含的无声的话语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

　　心跳声一点一点地放大，像是将填满整个胸腔，又像是胸腔被彻底放空。没有呼吸，没有血液，只有心跳，渐渐呼应到同一处的心跳。

　　藤原拓海没有空闲去思考这样做到底是否正确、是否合适，只是从看到坐在窗下的高桥凉介的侧面时起，心底就有某种冲动：告诉他，告诉他……

　　——“我知道的。”

　　高桥凉介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对方的鼻尖，心里的酸涩与柔软像海潮一样徐徐涨起，漫过心头。他想起那一个春雪初融的早晨，秋名山上，藤原拓海对他说，赛车于他是习惯，而高桥凉介是给予他勇气的更好更光亮的期望。

　　可是藤原拓海似乎从不曾意识到，他给予高桥凉介的包容、勇敢以及爱情。他包容了最初高桥凉介的退却，他勇敢地向高桥凉介交出自己，他给出了最纯粹和坚定的爱情，他让他看到光亮。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

　　最初这爱情被发现的时候，他们各自所得到的并不是甜蜜和幸福，而是忐忑、犹豫甚至痛苦。可即便如此……

　　但只有你，也只有我。

　　如果说高桥凉介对藤原拓海来说是期望，那藤原拓海就是高桥凉介这一生曾经无望的奢侈与奇迹。

　　“拓海……”他垂头吻上藤原拓海还有些凉的唇。

　　再也无法回头，再也无法分离。

　　这一吻，缱绻绵长到了极致，仿佛要用尽彼此所有的温柔，倾诉所有的话语。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藤原拓海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却在下一瞬撞上另一双眼睛，那双眼太深，太黑，一旦踏入就再无逃离的可能。

　　高桥凉介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藤原拓海稍微退开，随即仰起头，吻上高桥凉介闭起来的眼睛，轻柔而真挚。他早就知道高桥凉介长得好看，而且还有一把好听的声音。将近两年，他都没有忘记，也许将来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秋夜里，高桥凉介用这双深邃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用低缓优雅的嗓音对他说：“要放眼更广阔的世界。”

　　然后是眼角，鼻尖，唇畔微微弯起的弧度，最后回到唇上。但那些含情脉脉的厮磨，很快就滑向了某个既定的却也不可掌控的方向，情欲的火苗越燃越高，连血液都在燃烧，席卷而来，铺天盖地。

　　一件又一件的衣物相继掉落在窗前至榻榻米那段并不长的路上，再一次找回重心的时候两人都已是赤裸着面对彼此变化明显的身体。

　　藤原拓海扬着头，感受那些来自高桥凉介的吻细细碎碎地从唇角来到脖颈，他刚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一个伴随着噬咬的吻就沉重地落到喉结上，他立刻不由自主地低喘了一口气。

　　高桥凉介抱紧了下方的人，耐心细致地在他的锁骨和胸膛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淡红的印记。 所有的吻，所有的抚触，都变作了一团又一团小小的火焰，它们聚合在一起，将眼前除了对方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让藤原拓海翻过去背对自己后，高桥凉介又低下头，沿着后颈和脊椎的弧线，一路蜿蜒吻到后腰，那些柔和的吻仿佛润物无声的春雨，一点一滴地渗入大地深处。

　　手指起初尝试性的开拓令藤原拓海难耐地绷起了脊背，尽管有润滑剂的辅助，但依然难以适应异物入侵的陌生和艰涩感，原本翻涌的情欲洪流像是遭遇高大的堤坝而止住了势头。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困难地喘着气，还无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床单。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却被另一只手覆盖，交叠的十指坚定地扣合在一起，贴近的胸膛散发熟悉的热度，伴随着耳边温柔的吻与声音：“忍一忍，拓海。”

　　感受体内手指的动作太令人羞耻了，但藤原拓海正努力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从某一处传来的电流一样的快感却一下子流窜过脊椎，在他身体僵硬的一瞬间，一声沉闷而破碎的呻吟已经出了口。他涨红了脸，然而身后的高桥凉介却轻笑着吻了吻他的耳尖。

　　扩张的过程虽然缓慢，不过还算顺利。感觉手指离开体内后不久，藤原拓海才扭过头，就看到正低头咬开安全套包装的高桥凉介，上方鹅黄色的灯光在他低敛的眉目间落下深刻的阴影，那样子性感得让藤原拓海差点忘记呼吸。于是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地开口：“凉介……我、我想转过来……”

　　看着你。

　　高桥凉介一怔，但只是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便从善如流地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还拿了个枕头垫在藤原拓海腰下。他再次凑近他，赤裸的胸膛里心跳鼓动，贴在一起的额头都因临近沸点的欲望而汗湿。高桥凉介的眼睛本就比藤原拓海见过的人的都要黑，此刻近距离的对视，看到那漆黑的眼睛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就好像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沼泽，可他心甘情愿，乃至甘之如饴。

　　这爱情的萌芽他现在已无从寻找——也许是秋名山顶初遇时不经意的一瞥；也许是那鲜红深沉的玫瑰与挑战书；也许是赛后简短而意味深长的对话；……藤原拓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高桥凉介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对自己是如此重要，以至于那个Project.D结束的夏末变得一片混乱，那个意识到了对高桥凉介所怀有的感情、以及离开赛车的高桥凉介很可能将与自己处于两个世界的未来的冬天变得那么严酷寒冷。

　　可就算经历了被高桥凉介毫不犹豫推开的飘雪的冬日，就算一度痛苦得险些放弃，在那摆脱了生死一线的温暖午后，睁开眼看到守在病床前的高桥凉介那一刻，他发现他还是深切地感激并爱着这个人。

　　他给予了自己那么多，前进的方向、广阔的世界、一生的承诺……只有完全敞开身心才能彻底占为己有。

　　撕裂的疼痛如期而至，不可抗拒——

　　藤原拓海不得不咬紧牙关，同时努力说服自己放松下来。虽然有了充足的准备，但本就不是接受情欲的器官，加之又是初次，疼痛到底无法避免。高桥凉介始终观察着他的表情，不过即使推进的节奏缓慢，也仍然是耐心而坚定的。

　　像是所有的时间都被浸满了蜂蜜，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明明呼吸被压迫得难受，但还是升腾着甜美的香气，渗透到皮肤下，被跳动的心脏推挤着血液涌向大脑。痛苦逼人清醒，可仍不自觉沉沦，既满足，又无比空虚。

　　语言苍白无力，似乎不论怎么做都无法表达出自己内心呼啸翻腾的爱意。藤原拓海忍着疼痛抱紧了上方的高桥凉介，而对方也自然而然地贴近他的颈窝，纤长的睫毛扫过汗湿而敏感的皮肤，痒得藤原拓海不由得笑了笑。

　　将身体到灵魂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彻底地显露出来，分享一切，交予一切。

　　从初始那些试探的顶动逐渐过渡到了更深更有力的节奏，所有的声音、话语、情愫和渴望都自身心的最深处满溢而出。汗水打湿了眼睫，什么都看不清，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颠倒、摇晃，唯一完整的只有对方的面容，也许是在眼前，也许是在内心。

　　没过多久，藤原拓海就发现他承接不住的太多，可他又禁不住去贪求那更多。

　　又是一下沉缓有力的撞击，高桥凉介甚至还俯下身子来吻了吻藤原拓海紧抿的唇角，轻柔低沉的话语像是不经意的蛊惑：“别忍着，拓海。”

　　藤原拓海还没来得及去回想这句话的内容，那突然的贯穿一下子就击溃了那道防线，细微的呻吟从喉间漏出，混入两个人煽情的喘息与交融的呼吸里。

　　最原始的本能和最深沉的爱情支配了一切。

　　快感堆积成巨大的浪潮，凶狠地拍击在神经上，将结合在一起的两人卷入狂潮和漩涡。至此，全面沦陷。

　　湿热的汗水从脖颈一直滑落到胸前，在灯光下被情欲熏蒸出暧昧而动人的痕迹，就连发梢都仿佛有微弱的闪光。

　　直到最后那一刻，世界像万华镜一样炸裂，他们也只记得伸手抱紧对方。

　　……

　　沐浴过后，两个人再次在宁静与温存中前后相拥，高桥凉介一直把头靠在藤原拓海头顶，深黑的眼睛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雨还在下着，入春后的深夜，雨水打湿泥土，回声隐秘而清新。

　　情事带来的疲惫让藤原拓海的眼皮越来越沉，即将坠入黑甜的梦乡的那一刻，高桥凉介的声音却在耳边响了起来：“拓海，我不会再放手了，除非你离开，或者……”

　　还是熟悉的嗓音，但被困意包围的藤原拓海还是敏锐地感觉到语调里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自然的颤抖。“凉介？”他一惊，忍不住想撑起身子转过去看对方，可是高桥凉介抱在他腰间的手却适时地收紧了。

　　“别看。”

　　高桥凉介默默闭上眼，心底流淌着无言可诉的悲哀与温柔。他从未想过会在所爱的人面前流露出这样丑陋的一面——贪婪，独占欲，求不得……甚至更多。

　　藤原拓海抿起唇角沉默了几秒，随后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着：“这样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凉介……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一定不会后悔。因为……”

　　他把手放在高桥凉介正环抱自己的手上，合上眼，脑海中却闪现出过往的一幕又一幕，胸口被涨满的温柔刺痛。他的声音很轻，但他知道身后的高桥凉介能听得到。

　　“我爱你……”

　　明明如此的简单平常，但这却是高桥凉介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因为背对的姿势，此时的藤原拓海无法看到高桥凉介睁大的眼睛和渐渐泛红的眼眶。他只能感受到鼻尖轻轻蹭着后颈，平和温热的呼吸隐隐约约拂过耳边，甚至还有眨动的眼睫毛擦过那一小片皮肤，带着湿润的水气，这让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高桥凉介将双唇轻轻贴上藤原拓海的后颈，低声呢喃着：

　　“谢谢你，拓海……”

　　他停顿了一下，弯起唇角。

　　“我也爱你。”

　　（完）